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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史天地

移民生活

来源:    发布时间:2017-08-15 09:23:15

 

    抚顺市顺城区前甸镇大杜村的严福男老人,于1920年出生在庆尚南道釜山的穷苦人家。她是长女,有一弟。当时她的父亲去日本赚钱长年不在家,由母亲一人养活姐弟,过着拮据的生活。父亲杳无音讯,于是,母亲把严福男和比她小三岁的弟弟寄放于独自生活的外婆家,坐船偷渡日本,由外婆承担起照看严福男姐弟的义务。直到严福男出嫁的那天(1937年),她的父母仍未露面。

    严福男在她17岁的那年嫁到庆尚南道金海大枝面的山沟里。严福男结婚后才知道婆家没有婆婆,由公公养活五个儿子和一个女儿,家境可谓一穷二白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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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抚顺南章党朝鲜族农民)

 

 

    出嫁两年后,日本人在金海强行组织集体移民,她的公公也被列入强移的名单里。当时日本人专对穷苦人家施行强移政策。她的丈夫当时在江原道铁原做裁缝,生意不错,小夫妻俩在铁原过着不愁吃、不愁住的日子。然而,家人把严福男从铁原找回来,非要带着她和一家人去中国满洲。丈夫也拗不过父亲。就这样,严福男背着孩子,跟随公公,同小叔子、小姑子一起踏上了移民之路。那时她才19岁(1938年)。严福男老人曾回忆:“二话没说,撇下丈夫跟随公公就去满洲,现在想来是一件多么幼稚的事情呀!”

    他们连一个水瓢都没有扔,都邮了去,然后坐了火车,第三天下车,据说下车地点是奉天(现今沈阳)。列车上朝鲜移民很多,少说也有2000来户。到达奉天站以后,日本人把移民分成两部分,一拨直接送往吉林方向,另一拨住了一宿后第二天再坐火车,目的地是现在的营口。

    他们在营口出站,坐船渡过辽河后又坐上马车。他们在朝鲜只看见过牛车,看到马车还是第一回。坐马车到了中央区(现今中央屯),管事的召集了各家听代表抽签,他们说因为有好地和次地,股长要抽签。公公还算运气不错,抽到了地好的二区。抽完签后股长站出来喊了一下去中央区的名单,然后又坐上马车。193933日严福男一家人才到了落脚处。那时,中央区已经住着不少朝鲜移民,还有日本人建立的派出所、朝鲜人学校、医院等。他们分到了一间房子,里面有食油一桶、食盐一草袋、咸鱼,还有两把刷子、一双水桶、三个大小缸,家什也基本具备。房子好像是日本人的,是用土坯盖起来的土房,房顶为弧形,房盖也是用泥抹的,如果漏雨,抓一把泥土,上房顶一抹就不会再漏雨。严福男一家的移民生活就这样开始了。那年7月,有一天她去捕鱼,看家的最小的小叔子跑来说“大哥来了,快回家!”于是她火速跑去,果然丈夫来了。严福男跑到仓房急急忙忙洗脸、梳头又换了件衣服出来迎丈夫。到了晚上因为大家要睡大炕,和丈夫无法说悄悄话,就这样住了两天,丈夫就去了奉天。

    中央区有很多的长方形水田,土质也很肥沃,那里已经种了很久水稻,但直到那时人们还采用着散播方式。公公说散播有碍于除草,于是,他把稻种粘连在草绳上面,再放进水田里,以起行的方式种植水稻,这样种植,比撒播容易除草。到秋天,他家打的粮食比别人家多收获了100多袋子大米。然而打场一结束,日本人就全部收走,然后他们只能吃月月分发的10斤到20斤的小米,辛苦劳作的他们无法吃用自己的双手辛苦种植的水稻。邻居家平安道人悄悄地告诉公公:“喂,老朴,在院子里挖个洞把稻子藏起来,然后偷偷地吃!”于是公公在后院挖了个洞,垫上稻草埋了十来袋子稻米,等到了春天再拿出来度荒季。这一带的土质多呈盐碱性,长不好蔬菜。黎明有很多游动贩子,人们经常用小米兑换蔬菜、鲜肉等。后来日本人知道了朝鲜人藏稻子舂米吃的事情,一到黎明时分就敲每家的门,连墙壁都敲两下,因为有的家把稻子藏在墙壁里。如此一来人们往往在三更半夜舂米。

    由于饮水很困难,人们在村子边挖个大坑,把河水引进来,积成水池子,再用水桶挑里面的水吃。水池子里鸭群戏水,各种虫子自由自在地蠕动着。因为没有其他饮用水源,移民只能饮用这样的水。

    几年后,公公领着已长大的小叔子们和小姑子去吉林种地,当时,严福男也没多问他们去吉林的什么地方,后来才知道他们去了磐石。

    又过了几年,他们迎来了“八一五”,于是去了吉林的公公、小叔子他们又都回到中央区。

    抗战胜利以后,村子复杂起来了,共产党的军队和国民党的军队不断穿梭于村子,局面甚为混乱。当时中央区饿殍遍野,日本人逃跑时断了电,因此无法引水种水稻,更没有其他灌溉渠道。一些中国人见朝鲜人,不分好坏,就打“二鬼子”。有一个警察署处长和他的老婆被活活打死。田庄台的大桥底下被活活打死的日本人尸体漂在水面,不计其数,他们都是未来得及逃跑的日本人。朝鲜人深感恐怖,即使饿着肚子也不敢出门。不久他们听说“不能打朝鲜人”的消息后,他们才又放心大胆地出外活动了。

    公公领小叔子和小姑子又搬走了,去了抚顺的营盘,多亏丈夫回来了,夫妻俩领三个孩子支撑着活下去。

    有一天,大鼻子(苏联红军)进了村子。那些大鼻子一下火车就冲进村子强奸妇女。他们闯进屋里,凡是看见的东西他们都抢走。当时吓得妇女们藏在屋里不敢出去,于是中央军认为这还了得,便下令围捕大鼻子,并规定如果谁能捉到一个大鼻子就赏给他十斤米。

    再也经受不起折磨的严福男一家与邻居姜氏一家决定离开这里。二月初一的那天严福男夫妇拿了一床被子和几件衣服,领着儿子和女儿离开了中央区,当时她才27岁。她头上顶着被子,两个孩子夫妻俩各背一个,领着七岁的儿子,沉重地挪开了脚步。

    他们一路向着抚顺营盘走去,然而他们却走错方向来到了吉林四平。没想到这里发生了四平战役,于是他们一动也不能动,只好待在那里,那正好是19483月时节。农会给他们弄了一间中农住过的房子,让他们在那里睡觉。她每天都手拿打狗棍到处去乞讨;七岁的儿子给汉族家放马。

    严福男一家从四平出来,徒步来到抚顺营盘,没想到,公公已经病逝,小姑子的丈夫因贩卖咸盐被捉,吃了枪子儿。无法在小姑子家待下去。有一位姓金的老人让他们去东沙,他说那里朝鲜族更多。于是他们去了东沙,巧的很,在那里他们遇见了曾经住在营口中央区的同村人。同村人非常高兴,给小沙村村长打电话。没过一会儿村长来了。他一进屋就吩咐人,带着严福男一家到小沙安顿下来,并给他们解决粮食和烧柴。从那时起他们定居于小沙,后来严福男的丈夫去世于小沙村。

    1954年,为了建设大伙房水库,人民政府把他们集体迁移到了前甸乡的大杜村,此后就一直住在那里。

    如今严福男老人膝下有一男一女,儿子朴正雄和儿媳妇赴韩劳务,当年孩子三岁时送给汉族人的小女儿至今杳无音讯。今年8月笔者采访严福男老人的时候,她健健康康地和孙子们一起生活着。

 

 

(摘自《中国朝鲜族百年实录》第一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