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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史天地

我家的移民故事

来源:    发布时间:2017-06-08 15:51:54

 

 

    1917101日,我出生在朝鲜平安南道肃川郡内洞里的一个光州郑氏的农民家里。

    爷爷郑鹤寿是当时罕见的三代独子,父亲郑炳日在爷爷四男三女的孩子中排行老三。高祖父和爷爷老是认为孩子们一旦离家读书,便会远走高飞,不再回乡,所以,他们都让孩子小学一毕业就在家里老老实实地种地。

    听说我的爷爷是在九岁那年跟我的奶奶结的婚,早婚在当时很盛行,并不是笑话。奶奶金氏比爷爷大九岁,正应了所谓中国的一句谚语“大姑娘抱个小儿郎”。奶奶个高体壮能吃能干,在“男家外,女家内”的封建意识十分浓厚的那时候,奶奶是家里家外的一把好手,干起活来像一头公牛一样泼辣,她只让爷爷在村子里放心读书,不让他干一点儿活儿。18岁的少妇只能是像个大姐姐照顾小弟弟一样,无微不至地关怀爷爷,爷爷也是处处依着她。对这种婚姻当代人是做梦也想不到的。就是这样平平安安的日子,平淡无奇地过着。在当时的乡间,爷爷可以称得上是“小秀才”,从小聪明伶俐,读书又用功,大明事理。爷爷特别宠着七兄弟姐妹中排行老三的父亲,从小就给他教《千字文》,父亲也没有辜负爷爷的期望,学汉字读读写写念念没有闲着的时候。有人说:“当年的康熙爷凌晨3点开始读书,每个汉字,念120遍,写120遍,背120遍。”这是有历史记载的,父亲也差不多。所以,父亲的进步非常快。爷爷和奶奶把父亲当作读书苗子,供父亲读完私塾。后来,因为我们家地处穷乡僻壤,附近没有学校,父亲没法子就只能结束学业回家务农。爷爷和奶奶也舍不得让儿子出去念书,担心再不回来。

    但人大心大,父亲从小聪敏睿智,心气也高,他早打算离家,虽然结了婚,生了我,但他始终没有死心。在一天清晨,父亲留下一家老小,扔下心爱的妻子和还在牙牙学语的我,真的远走他乡了。他去了中国的满洲,在远山中学继续学业。1919年“三一”反日运动后,远山中学的具有爱国精神的进步教员们,以此为基地,以极大的反日热情教育学生,把毕业生连续不断地送往东北参加朝鲜独立军部队。

    远山中学的课程安排的较多,而且都与反日思想反日活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。父亲牢牢地记住《礼记》中“天下凡有九经”的说法。认为要干大事情,首先要明白“九经”里的“修身、尊贤、亲亲”的道理。曹操的“投死为国,以义灭身”,还有顾炎武的“天下兴亡匹夫有责”的思想在他的头脑里深深扎下了根。在学校里,除了正常的学习之外,父亲还学会了强身健体、吹铜管乐器等多种技能。学业结束,他就参加独立军,当了一名冲锋号手。

    日本人很快就知道了父亲参加反日斗争的底细。通缉令一下,父亲东躲西藏,隐身潜踪。父亲觉得这样躲躲闪闪,还不如回到家乡去,千里迢迢地在1928年春,终于来到龙井。但意想不到的是,龙井已经沦为日本侵略中国的大本营,龙井日本总领事馆里,聚集着很多日本军警。这让父亲吓了一大跳,刚跳出虎口这不是又回到狼窝了吗?

    父亲又离开家,绕着山间的羊肠小道,打扮成庄稼人,走50多里路,逃遁到细鳞河乡水北村,给地主家当了佃农。当年,虽然头一次种地,但天公作美,获得了丰收。

    父亲眼看有吃有喝就想起了家里的妻儿老小,就给家里发了一封信,希望家人到细鳞河乡水北村来一起种地为生。爷爷和奶奶遇到喜事精神爽,立即打包行李奔赴细鳞河乡。细河位于延吉县西部,距县城虽然只有45里地,但地盘大,自然屯多,交通闭塞,还有渤海时期的遗存较多,各族的垦民散居在各处深山老林里,很少有人过问。

    第二年春(1919年),爷爷率领一家人踏上异国他乡之路。离开祖宗世世代代繁衍生息的故乡,又留下刚结婚不久的三个女儿。爷爷奶奶长吁短叹,一步三回头地流着泪,北渡图们江走进了中国的领地。

    很快冬去春来,爷爷奶奶在水北村一个汉族地主那里租种一块地。当时的占山户一般都是汉族,喜种旱田不懂水田,地名“水北”,是因山沟里流出常年不会干涸的一条清粼粼的小溪,这让读过书的爷爷精神为之一振。盆地溪涧两岸的一片开阔地在朝鲜是少有的,除了片片玉米地外,芳原绿野,草木丛生,水草肥美,这不是理想的开垦水田的地方吗?要让全家人吃上白花花的大米饭,就得开垦水田。父亲和爷爷合计后,赶忙动身回朝鲜,买来稻种撒在地里。当时用的是最原始的散种办法。功夫不负有心人,爷爷和父亲开拓了细鳞河乡第一片水田开天辟地,这里的种稻获得成功。

    追怀往事,可以说延吉县细鳞河乡水北村的水田开发,与早先参加过朝鲜独立运动的父亲和爷爷是第一人更有历史的渊源。

 

(摘自《中国朝鲜族百年实录》第一卷 )